ㄧ隅

隔著霧氣，他捻起一枚棋，落下。
人生如棋，落下不可毀，他身為棋，卻是棄子。
優秀，又如何？

他終究只是那人的陪襯，為了他，他必須掩蓋自己過剩的光芒。

但我不甘心。

「將軍。」 收回手，他啜了一口已經失卻溫度的茶，起身離開。

但我可以悔，因為我不是真的棋。

伸手接下葉尖的露水，看著主屋，若隱若現的匾額在晨光中變的模糊。

從那兒隱隱傳來熱鬧的雜音，絲竹樂聲、女子銀鈴的笑聲、還有男人們勸酒划拳的吆喝聲。

與自己住的紫竹軒，是完全不一樣的地方。

他微微一笑，然而笑意卻未達眼底。

招來婢女，他無視她顫抖的身子和驚恐的眼神，勾起了她的下巴妖邪一笑，「翠兒~主屋怎麼那麼熱鬧啊?」

「稟....稟三少爺...是...是老爺的..朋...朋友來找他敘...敘舊。」雙眸含著淚水，那名婢女吞吞吐吐的回答道。

「哦?!」他飽含興趣的挑眉，「父親沒邀我前去麼?」

「老爺說...說.....」婢女吞吞吐吐的閃避著他視線，就是不肯將話說出口。

「說！...甚麼 ? 」殘忍的加重了力道，他並不在乎其他人會在背後如何說他，反正......大家都只會認為是他因病痛而情緒不穩導致的失控。

「少爺您....身患重疾，不宜出廳見客。」

「身患重疾 ? 」他冷笑的一聲後放手，蒼白卻不帶病態的臉頰因憤怒而染上了淡淡紅暈。

捂著下頷的婢女縮到了一旁偷偷的盯著他的側臉看，其實要不是脾氣暴躁，三少爺的容貌可說是家中最好的一個。

深邃的五官遺傳自祖上胡人的血統，微微上揚的鳳眼使得整個人看上去雖帶有一絲邪氣卻不顯妖柔，帶著怒氣的他更有著一股難以言語的威嚴。

她不明白，如此一個完美的人兒為何會被自家老爺鎖在屋內長達近十年之久，不允許他出門，並對外宣稱桑府三少爺身染重疾。

但...這終究是主子們的事情，身為奴婢，不多問才能在這深宅內存活。

「妳...退下吧！」鬆開了緊握的拳頭，桑子墨這才注意到婢女還未退下，揮了揮手讓她。

他怎麼會不知道下人們內心裡頭在想甚麼？只是.....這是他難以啟齒也不願面對的事實。

就因為在那人之下。

所以就要被隱埋在這個地方，所以就必須甚麼也不能做。

隱藏光芒，直至死去。

「我一定會離開這裡。」他掩下了眼底的陰霾，走回屋內。

即便不可行，他仍要放手一博。

他不甘就這樣待在這個地方，即便是桑府所有人都已經將他定位在了那個位子。

＿

呵，身為棄子。